做一块勤奋的好腿肉。
一. 花重锦官城
[下]
“你不说话，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？”叶修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那孩子的回答，于是他伸手把邱非抱了起来。
黄少天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，他看了会儿热闹，觉得无趣；眼见着雨也没有变小的势头，也没甚么别处可逛了；又耐不住嘉世山庄里那一板一眼的气氛，终于告辞。“你们嘉世山庄我就不拜访了，某些人阴阳怪气的嘴脸看着怪心烦的。你要是得了空来楚庭，尽管上蓝雨门找我。”
“是是，一定向文州把你今日蹭吃蹭喝的那几两银子都给讨回来。”叶修漫不经心地摆摆手，“去吧去吧。”
黄少天轻功了得，没待叶修把话说完，眨眼功夫已腾开数十尺远。浩浩雨幕里，他一身湛蓝锦衣竟滴水不沾，身形灵动，衣袂生风，似是民间话本中御剑而飞的仙人一般。
“净瞎卖弄。”叶修摇头，回头一看，小孩儿已经看呆了。“怎么？羡慕？”
他一走动，被抱在怀里的小邱非免不得感到些颠动。那孩子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衣襟，很是实诚地点了下头。
“那是蓝雨的独门轻功‘剑影步’，打眼是挺打眼的，但天底下也就那话唠敢拿这轻功跑路用……”
在山庄守卫讶异的目光里，武林盟主叶秋，抱着个粗布衣裳的瘦弱小孩儿，抬腿跨进了嘉世山庄的大门。
“所以，”苏沐橙一边招呼侍女去取些布巾和姜糖水，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邱非。“你准备怎么安置他？山庄今年要到中秋以后才收新入门弟子，这几个月……”
叶修接过布巾，给正在小口喝姜糖水的邱非擦了擦湿透的头发，“就别麻烦了吧，”他注意到这孩子虽行止拘束，却丝毫没有畏缩的神情，觉得很有意思，“让小邱拜我门下就是。”
苏沐橙和一旁的侍女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叶秋素有斗神之名，慕名者众，可这些年来他从未收过徒，也未曾提起过有培养个武学继承人的念头。苏沐橙虽得他亲自指点，到底还是妹妹的名分，也不能算是正经的门徒。这冷不丁带回来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，一时兴起就随随便便地收入门下……
虽然听起来实在荒唐，可这也确实是叶秋会干出来的事情。
“那我让他们去弟子那屋收拾个空着的铺出来，来个人带小邱先去洗澡，把衣服换了，淋这么湿可是要着凉的。”容颜姣美的少女蹲下身，笑靥如花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他，“我是你叶秋师父的妹妹，苏沐橙。”
“欢迎来到嘉世呀，小邱非。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啦。”
邱非打开手里小纸包，麦芽糖的甜味像是要把牙齿都黏在一起。
但邱非最后还是没能住进弟子那屋里去。
“说起来，新入门的那些小弟子的那屋，不是在山庄最边儿上那旮旯里？”叶修用杯盖拨开浮上来的茶叶，突然问了句。
吴雪峰刚从外头办完事回来，正说起叶修捡的那小孩儿呢，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打岔，有些莫名其妙，“是啊，怎么？”
“……太远了。”叶修摇头，“小邱要是住那屋，我平时督他做个功课什么的，还得走老远一段路。太麻烦。”
吴雪峰深悉自己这位老友的习性，有些哭笑不得，“懒出蛆你。”
叶修对此不予置评，“我屋里不是还有个空着的偏房？你让人收拾下，给小邱住呗。”这话却是对着苏沐橙说的。
吴雪峰大奇，“哟，老叶今个儿这是转性了？平时老陶要你去指点下庄里弟子的早课，你还磨磨蹭蹭老大不乐意的，这回捡了个徒弟那么上心？难道……是个奇才？”
“根骨看起来是挺不错，”叶修懒洋洋地挟了块糕点送进嘴里，“奇才却倒也算不上。以后的事，还是得看他造化。“
“既然收了徒弟就上点心，“吴雪峰把杯中残茶一饮而尽，“你也是时候考虑考虑这事儿了。”
叶修笑，“不过是武林盟主和这‘斗神’的虚名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，何必计较那么多。”
吴雪峰叹了口气，“耗尽毕生心血摸索出的独门武学后继无人，你就不感到可惜？”
“我还没活到半辈子，哪来毕生一说。”叶修淡淡道，“不争气的后继者，不要也罢。”
雨渐渐小了。
邱非跟在侍女后面穿过蜿蜒曲折的庭廊，一言不发。
嘉世山庄坐镇西湖，执南武林之牛耳。家大业大，不仅楼阁亭台豪奢恢弘，连入门弟子的服饰都是用上好松花布缝制，一派大家名门的气度。
可年仅十二岁的邱非还对此一无所知。
领路的侍女在花厅门口退下了。他看着花厅内八仙桌旁的坐着的三人，以及厅内分立左右的数名侍女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紧张。
叶修看着那孩子步履平稳状似镇静地走了进来。
……哎，明明紧张得都快发抖了。叶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孩子在陌生环境里的一举一动。
有年长的侍女捧着一只茶碗走上前来。
邱非接过那只有些烫的茶碗，努力模仿着片刻之前所学，向叶修敬茶。
“师父。”
那孩子略有些发颤的声音因为紧绷而有些沙哑，语气里确实十足十的严肃庄重。
吴雪峰向苏沐橙递过去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，嘉世山庄的大小姐却转过身去掩嘴直笑。
叶修从邱非手里接过了茶，清了清嗓子，“那这样就算成了吧，”他说，“也别行什么三叩首的大礼了，我们这儿不兴这个。”
“哎，要吃点心吗，小邱？”
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斗神叶秋，在受了自己平生第一个徒弟的拜师礼后，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人家要不要吃点心。
在他们脚下，流经庭院的流水上尚漂浮着片片残红。
而历经过连日暴雨的嘉世山庄内，正将迎来又一次艳若云霞的桃花盛景。
